今年21岁的山东青年陈思同带着成为超级名模的梦想来到三亚。在这里,他将和65位来自北美、台湾、北京、山东等15个赛区的幸运儿们集训,12天后,他们之中将有人成为新一届新丝路模特大赛的冠军。阳光,沙滩,俊男,美女,还有强烈的战胜他人成为焦点的欲望。新丝路是中国最具影响力的模特选拔赛事之一,已经举办了17届,从这里走出了马艳丽、谢东娜、瞿颖、胡兵、于娜等数十位国际知名的超级模特。“我要像他们那样,成名,成功,这是我十几岁时就有的愿望。”
陈思同是山东赛区的冠军,他的梦想就是站在第18届总决赛的冠军台上。这会实现吗?9月12日,最残酷的PK时刻到来了。陈思同没有得到奖项。耀眼的镁光灯打在身披冠军光芒的哈鑫和董雯身上,如潮的欢呼声是为他们的,他们是如此幸运,甚至激动得要哭了。而这一切,每一位来到三亚参加决赛的青少年男女都梦想属于自己。有些酸楚的陈思同很快调整了情绪,他说,“我会期待下一个赛事!”
出名要趁早?
无数的青少年,像陈思同这样,拥挤在成名之路上。
而当今的中国,这样的路也的确多了很多,而且大多集中在娱乐圈。湖南卫视的“超级女声”、央视的“梦想中国”、上海的“莱卡我型我秀”和“好男儿加油”等数个海选式的电视节目,争夺着每一位渴望成名的孩子。
北京体育大学19岁的女孩何烃烃参加了“莱卡我型我秀”大赛的初选。花了整整一晚上的时间准备服装和歌曲,在海选的最后一天她赶去了报名现场。何烃烃感觉现场选手们的激情都要把空气点燃了:“他们都有一种极度的渴望,都梦想着成为幸运儿。”相比之下,何烃烃梦想成名的愿望并不那么强烈:“我是为了挑战自我去的。我想知道我的位置在哪里。”评委让她尝试了各种曲风,但她还是被刷下来了。
可铺就成名梦想的路还有很多。
虚拟世界:随着博客和电子竞技的兴起,一批网络英雄少年脱颖而出,他们的成功为那些“缺乏天分”的孩子展示了一条几乎零起点的成名方式:面对电脑,我也能成名。
张爱玲说:“出名要趁早呀!来得太晚的话,快乐也不那么痛快。”不要问我们的少男少女们哪里去了,他们稚嫩光滑的脸庞出现在成人社会的大多数场合:上电视,演电影,进入各类秀场,参加所有比赛。..。..
迅速进入社会
吕楠最骄傲的是她180厘米的身高、修长的体形和姣好的面容,“一米八以下的男生,我看都不看。”她在学校里成绩不太好,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自信,一次拍摄平面广告的经历更坚定了她做模特的信心。“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我拍的那组照片棒极了,从小到大,没有这么些人给过我这么多赞美。总有一天我一定能与大星探公司签约,到时候不愁没人找我拍广告。”
在吕楠看来,成名对她来说,最重要的不是经济效益,而是周遭的认可。“小时候,我总是听老师夸别的同学成绩好,父母夸别的孩子会弹钢琴,‘鹤立鸡群’的我从没得到过属于我的认可。只有成名能够改变这一切。”
北京WNV俱乐部的孙力伟,14岁时在网络游戏《魔兽世界》中击败了来华参加比赛的世界强手,一战成名。《魔兽世界》是一个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,年仅19岁的孙力伟被视为“中国兽王”。对孙力伟来说,最激动人心的记忆不是发生在什么大赛,却是2004年在吉林大学进行的一次表演赛。比赛在吉林大学一个非常大的会议厅里进行,底下是4000名观众,他们为孙力伟不断地激动欢呼。孙力伟虽然戴着耳机,但是那些欢呼声仍然一丝一丝地钻进了耳朵里。“陶醉,特别的陶醉,后来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。”孙力伟回忆说。不过让他如此激动还有一个原因,“别看你们都是大学生,可是一样要看我一个初一就退学的人表演!”
孩子们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,提前完成了社会化的成长阶段。“社会化——这是一个两方面的过程。一方面,它包括个体通过加入社会环境、社会联系系统的途径掌握社会经验;另一方面,它是个体对社会联系系统积极再生产的过程,这是个体积极活动和积极进入社会环境的结果。”社会心理学家安德列耶娃说。孩子们渴望以迅疾的方式介入社会生活,压缩青春,迅速成人,向成人世界宣布:我来了,我就是我。
让父母在电视上看到
今天,越来越多青少年的青春期,依靠他们自己来过渡。这个被成人丢在一边的责任,被创立了一系列启蒙式考验的电视承担了起来:公平竞争的海选、新鲜时尚的着装、一举成名的快乐。这些默默无闻的青少年在这一系列考验中看到他们自己,这间接地消除了他们的焦虑和恐慌。
“除了上班,爸爸妈妈的目光总是集中在电视上,很少认真看看我这个还在上高中的儿子。我想上电视,不为别的,就是想让他们好好看看我。”李明在自己的博客中这样解释自己成名的渴望。
法国心理学家斯苔法涅·克雷耶解释说:“名气可以起到保护作用,它赋予人一种虚幻的心理免疫机制,以此来抵抗青少年时期身体、友情和亲情的种种变化导致的冲击。当然,这也是和父母分离的一种方式,通过被社会群体召唤、遴选从而离开父母。”
“中国兽王”孙力伟如今一年的收入大概在十万左右,这让他的父母相当欣慰:他们的孩子虽然只是小学毕业,可赚到的钱并不比那些大学生低。唯一不能确定的是,他们的儿子还能打多少年。
用这样大张旗鼓的方式离开家庭这艘大船,既迅速又不痛苦,而且对于父母来说还是增值的。“所有的青少年都梦想着,当他们离开父母时,不仅不会让父母痛苦,还会让父母快乐。那么,还有什么方式会比成名更迅速,带来更少的痛苦呢?”斯苔法涅·克雷耶说。
当然,能够成功的少年毕竟只是少数。据报道,在英皇中北艺术专修学校,号称流水线式的造星模式,孩子们最后签约的不过20%,剩下的80%都必须面对坚持还是离开的选择。
愿意砸钱的父母
为了让嘉艺考北影,过去一年里,张爸爸一直陪着女儿在北京和济南之间奔波。“我们在北京给她请了个专业老师教模特表演,主要是想让孩子在考试中更有把握。”一年来,培训费用好几千元,交通费用更高得张爸爸心尖颤。“学了这么几年,至少花了十万了。我希望她能像章子怡那样,遇到贵人,成为一个电影明星。”嘉艺觉得背负的压力很大。
天下的父母哪个不对自己的孩子寄予厚望呢?
在今天的中国,每个家庭都只有一个孩子,父母自然希望她们将来能够成为人中龙凤。然而这种美好的愿望有时给孩子拷上了无形的枷锁。因为,很多时候,孩子们实现的不是自己的梦想,而是父母的。孩子爱父母,为了不让父母失望,他们只能不懈努力。
为了让孩子一举成名,一些父母不惜血本全力支持。第一位登上世界职业台球排名赛冠军榜的中国人丁俊晖,就是家人用源源不断的金钱支撑着他的职业化进程,为此丁爸爸把房子都给卖了。但是,假如孩子没有成功呢?
父母如此浓情的期待和他们所倾的血本一生,孩子能承担吗?
父母的殷殷期盼,也许会打造出一个神童,但同时也会剥夺孩子转瞬即逝的美好童年。音乐神童朗朗的故事大家都太熟悉了。但谁记得朗朗说过的话呢?
他说:“如果我有了家庭、有了孩子,如果孩子没有兴趣,我也绝不会强迫他,弹琴并不是唯一的出路,我也不会像我爸爸那样用什么魔鬼训练法。”
观察:不是每个少年成名者都可以幸存
社会竞争的加剧,压缩了孩子们的成长期。与大自然在一起、充满游戏欢乐的体验式的童年和少年,已经成为孩子们遥远的梦。在课余时间,他们或是自觉地或是被迫地,蜂拥走进了各种文化与特长技艺的辅导班。于是今天,我们看到一个又一个少年琴童、少年作家、少年模特以及童星们的可爱面孔。
名利双收之外,并不一定是灿烂的世界。我们看到,在台上PK的花季少女们,被“13岁生子”、同性恋等绯闻包围......
成人社会的游戏规则,没有丝毫犹豫地赤裸裸地加诸于孩子们身上。明枪暗箭,并不管对象是谁。
“不是每个少年成名者都可以幸存。”同样少年成名的旅美作家田晓菲对此感触尤深,“少年成名当然会带来一些机遇,但是也相当危险。少年时期本来就是很艰难的(对一个敏感的孩子来说尤其如此),少年成名则无论给当时的自己还是成年后的自己,都带来了更大的压力。所以,父母与师长应该把精力放在少年的心智成长方面。最重要的是成人,不是成名。”